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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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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杯咣當一聲落在青石板上, 滾落到聽瀾腳邊。

他撲騰跪倒在地,急道:“殿下!”

那太監見事情了結,甩著袖子像是趕什麽晦氣一般, 轉身走了。

長春宮的大門再次閉合。

蕭則緒緩緩睜開眼睛,呼出一口濁氣,吐掉口中的毒酒, 重重地咳了兩聲。

“殿下!”

聽瀾和桑月被他嚇了一跳。

蕭則緒半坐起身, 從袖中取出一包藥粉, 這是母後臨終前塞給他的。

“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好過, 你們兩個今日若是離開,孤會幫你們尋個好去處。”

“不走……”

兩個人堅決地搖了搖頭。

蕭則緒嘆了口氣,面色蒼白無力,他捏起那一包藥粉盡數倒入口中,吞了下去。

第二日有人想來收屍,卻不見屍體,而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傻子,誰也不認得, 什麽事情也不記得, 行事說話宛若幼童。

明裏暗裏不少人來查,只見他瘋瘋癲癲地蹲在地上玩螞蟻, 瞬間松了口氣。

**

蕭則緒站得筆直,單手負在伸手,指尖轉動著手中的那串菩提玉珠, 不遠處夏寒青送走皇帝回來。

“他走了?”

“是。”

夏寒青明顯感覺到了什麽冷凝的氣氛,卻不知怎麽開口。

蕭則緒沒說話, 轉身要走, 突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指尖, 越握越緊,對方的溫度借著指尖傳進他的手心。

夏寒青握緊了他的手,從懷中取出一只小盒子,“殿下,萬福齋出了新口味的糖。”

蕭則緒轉身蹲下,那盒子裏放著一些其他顏色的糖,雕刻成花,看起來格外動人。

夏寒青捏起一粒,送到蕭則緒嘴邊。

蕭則緒微微啟唇,舌尖卷走那粒糖,唇齒之間滿是荔枝的香氣。

夏寒青抿著唇,不知該說些什麽,胳膊頓了頓,最終還是伸出去小心翼翼地抱住蕭則緒。

“臣把萬福齋買了下來,殿下會開心一點嗎?”

蕭則緒有些錯愕,一瞬間所有的委屈傾瀉而出,他低頭捧著夏寒青的臉,用額頭碰上他的額頭,輕輕應了一聲。

“會。”

**

郭溪的管家郭天孝強占民田一事很快就落下了判決,還牽扯出了郭溪的一些小事。

皇帝對郭溪貪汙一事本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現在打著填充國庫的主意,自然把所有的罪名安排的明明白白。

盛怒之下,徹查郭家。

卻只查獲紋銀八百兩。

不多不少,卻實在不符合郭溪的特性。

鐘泓看著底下人擡上來的小箱子,實在想不通,他們忙活了一天,怎麽可能就查出來八百兩?

正煩惱時,門外白衣女子帶著幕離朝鐘泓低聲道:“爹爹不若把墻皮砸了試試。”

鐘泓眼前一亮,連忙命令手下人砸墻,根本沒用多少力氣。

灰塵四起,一錘子下去便漏出一點金燦燦的東西,鐘泓大喜,親自上手,又幾錘子下去,砸出幾塊金磚,晃得人眼睛疼。

整整一面墻,除了外面糊著一層墻皮,裏面全是由金磚羅列堆砌。

鐘泓又砸了幾面墻,收獲頗多。

郭溪被判斬刑,大大小小罪狀一堆,抄家查獲金磚、珠寶、擺件折合紋銀三個億,相當於燕雲四年的稅收。

這一下子朝廷不僅還清了所有的商戶欠款,又往工部、戶部撥了許多銀子,處理雪災後續。

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,能松一口氣時,景順帝卻突然病倒了。

大概就是因為前段時間太忙,導致他病情加重。

當天康德祿便領著景順帝口諭,責令肅王監國。

具體是不是口諭,誰也不清楚,但康德祿服侍皇帝多年,他的話有一定分量。

山河昭昭,星河夜暮。

飛檐翹角,朱紅宮墻,金鑾殿內亮著一盞小燈,守夜的小太監福樂昏昏欲睡,康德祿給了他一巴掌。

“清醒點兒。”

“哎呀,幹爹,我不敢了。”

福樂捂著頭,偷摸從懷裏掏出一盒子點心,“幹爹,您伺候了陛下一天,都沒吃什麽東西。”

康德祿接過點心罵了句,“還算你小子有孝心。”

福樂笑笑。

康德祿就著茶水吃了兩口糕點,昏昏欲睡,眼皮子越發沈重,最後睡得跟死豬一樣。

福樂露出一個笑容,“幹爹,好好睡一覺吧。”

他走出大殿,把門敞開,來人一身黑衣鬥篷,帷帽遮著半張臉,帶著鬼面獠牙的面具。

福樂卻一眼就認出了他,“殿下。”

黑衣人擡手摘下帷帽,取下面具,露出那張美得雌雄莫辨的臉,大殿內燃著上好的龍涎香,蕭則緒一步一步朝龍床走去。

景順帝緊閉雙眼躺在龍床上,蕭則緒坐在床上,擡手幫景順帝拉了拉被子。

“父皇,兒臣恭請父皇聖安。”

“父皇不會以為兒臣在冷宮癡傻這三年什麽都沒做吧?”

他朝景順帝笑了笑,一改往日的溫和,笑容深不見底,宛如寒冰水潭,帶著刺骨之寒。

冷宮三年,他雖受困於圍墻,但他做了十五年太子,若真能一下子倒臺,沒有任何後手,他便白做了這十五年的太子。

廢太子和言家所留下來的勢力怎麽可能那麽輕易鏟除?

從他第一次須臾清醒開始,便著手布置,就是在等今日。

“兒臣才鬧了半年的時間,還沒把這朝堂折騰的天翻地覆,您怎麽就病了?”

“不過您既然病了,這東西兒臣便笑納了。”

他指尖在龍床前的某處按了一下,很快彈出來一個暗窗,裏面明黃色布包包著一個物件。

蕭則緒將物件收好,重新將暗格收拾好,正要離開時,卻聽見外面又有腳步聲傳來。

他閃身找了個地方躲起來。

“現在殺了他,名不正言不順,還是要找到那個東西才行,康德祿那個閹人死哪兒去了?”

是麗妃的聲音?

“母妃說的是。”

肅王?

看樣子這兩個人狼狽為奸,早有預謀。

若今日不是自己下手,恐怕肅王也要準備先下手為強。淺墨整理

緊接著便聽麗妃又道:“查不出來的,當年昭和皇後便是這麽死的,要不然她自幼習武,身子康健,怎麽可能英年早逝。”

蕭則緒瞪大了眼。

母後——

一陣翻找聲傳來,大概兩個人什麽都沒找到,最後腳步聲漸漸又遠了。

蕭則緒這才出來,眼神微冷。

母後的死難道和麗妃有關?

“事情辦得好,孤聽說你弟弟家的兒子今年該去書院讀書了?”

“是是是。”福樂點頭哈腰道。

“拿著這封信,去青山書院找陸先生,你弟弟的差事孤也已經安排妥當,你不必憂心。”

“多謝殿下。”

福樂大喜,連忙收下信筏。

青山書院可是遠近聞名,教出來的學生無不金榜題名,尋常人根本進不去。

他自小入宮,也就只有那一個胞弟放心不下。

蕭則緒身形漸漸消失在夜幕間。

出了皇宮,外頭已是宵禁,正有軍隊巡邏,防止有賊人入戶,蕭則緒剛拐過彎正迎面碰上一隊人馬。

他壓了壓帽檐,遮著面容,轉頭就走。

“站住!”

領頭的李辰煥已經看到了他。

蕭則緒眸中閃過寒光,腳步匆匆,跑得更快,身影踩著旁邊的竹竿借力便騰空而起上了旁邊的屋檐。

然而身後的侍衛李辰煥武力也不算低微,當下便追了過去,步伐飛快,窮追不舍。

月色撩人,照著屋檐發光,兩道身影跳來跳去。

眼看著就要追上,李辰煥手中長劍泛著寒光破空刺去,蕭則緒無法只能拔劍反手擋住。

錚鳴一聲,蕭則緒與他纏鬥起來,眼看著夜色漸深,他不想和這人糾纏,然而李辰煥卻緊追不放。

“藏頭露尾的鼠輩!”

李辰煥大喝一聲,再次提劍攻去,專門朝蕭則緒的帷帽和面具,想要一探真容。

眼看著這一劍就要落在蕭則緒身上,卻突然咻地一聲,不知從哪裏又飛出一柄劍來,打斷了李辰煥的劍。

劍身穩穩插在旁邊的墻面之上。

蕭則緒見狀,衣袍一掀,轉身就跑沒了身影。

李辰煥正要追,卻餘光瞥巷口處多了一個人。

“夏將軍?”

李辰煥急忙見禮。

“將軍為何攔我?”

李辰煥瞇了瞇眼,難怪那鼠輩和夏寒青有關?

“我見有打鬥聲來,本想幫你攔下那人,不曾想劍偏了幾分,反倒叫他逃了。”

夏寒青坐著輪椅,嚴嚴實實擋住李辰煥的去路,非要拉著他說話。

只寒暄的功夫,已足夠蕭則緒跑出去。

待李辰煥帶人再要追去時,人已不見,連夏寒青也消失在夜裏。

將軍府主屋

蕭則緒已換下那件衣袍,披了一件緋色外衣,青絲散在肩頭,靜靜坐在桌前,帕子擦著手中那柄長劍,映著自己的面容,眸中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
很快身後吱呀一聲門推開的聲音傳來——

長劍破空而去,一劍抵在夏寒青脖頸處,只需稍稍用力,便能刺穿夏寒青喉嚨,要了他的性命。

夏寒青靜靜地坐著,喉結上下滾動。

“殿下……”

蕭則緒劍尖往前送了送,“你跟蹤我?”

“臣擔心殿下安全。”

蕭則緒哼一聲,手腕輕轉收回了手中的劍,收入劍鞘。

若非夏寒青主動現身,他都不知道夏寒青跟了他一路。

“臣知錯,殿下不要生氣了。”

夏寒青主動靠近蕭則緒拉了拉他衣角,看著還有些委屈。

蕭則緒彈開他的手,“你都知道些什麽?”

依夏寒青的心智,他們又處於同一屋檐下,想來他要做的事情也瞞不住夏寒青多少,他也沒打算瞞著。

他一向不敢看輕了夏寒青,不曾想夏寒青藏得比他還深。

夏寒青垂眸,“殿下不想讓臣知道的臣都不知。”

“是嗎?”蕭則緒卻勾了勾唇角,他從旁邊的包袱內取出一個物件,四四方方的大盒子丟到夏寒青面前。

“打開看看?”

夏寒青按著他的指示,拆開包袱,裏面是一個明黃色的盒子,從外觀看那盒子倒像是官員的大印。

殿下去了宮裏,夏寒青吞了吞口水似乎猜到了裏面是什麽。

他慢吞吞取下盒子,裏面果真靜悄悄地安置著一顆玉制九龍方印。

九龍玉璽——

天子之物。

天下人為之眼紅的東西。

“喜歡它嗎?”

蕭則緒卻勾著唇角等著看他的反應,他弓著身子雙手扶著夏寒青的輪椅扶手,將他整個人籠罩在陰影之下。

然而夏寒青卻搖了搖頭,“對臣而言,玉璽遠不及殿下。”

蕭則緒眉梢一挑,微楞。

這叫什麽話?

情話?還是夏寒青在表忠心?

蕭則緒並不滿意他的回答,又繼續問道:“將軍,你不怕嗎?”

這東西若是被人搜出來,可是九族抄斬的大罪。

夏寒青卻淡定地將那顆玉璽裝回盒子裏,用包袱包好,擡眸。

“殿下,臣自小不知天高地厚。”

沒看到夏寒青吃驚的表情,他有些失望,最後憤憤地將包袱拿走藏起來。

“殿下……”

夏寒青又拉了拉他衣角,委屈之意越發濃重,“臣非有意跟蹤,皇宮牛鬼蛇神,臣擔心殿下,殿下不要不理臣。”

蕭則緒心裏頭的氣一下子便散了。

誰能拒絕一個委屈的大狗狗。

“這次多虧你出手,那個李辰煥武藝高強,孤險些栽在他手裏。”

他倒是沒想到皇城禁軍內還有這樣的人物,方才交手他很喜歡李辰煥。

若是能收為己用……

這般想著蕭則緒伸了個懶腰,準備翻身睡覺,一回頭夏寒青還乖乖坐在那裏。

他突然有些心癢,又想欺負夏寒青。

蕭則緒轉回去,揉了揉夏寒青的腿,尋了個安全的位置,最後直接側著坐了上去,摟住他的脖子。

“殿、殿下?”

夏寒青一個瘸子差點被他嚇得站起來。

“將軍救命之恩,妾身是不是要以身相許?”

蕭則緒指尖刮了刮夏寒青心臟的位置。

夏寒青猛地擡頭,“不不不,殿下……臣舉手之勞、臣不敢……”

腿上多了一絲重量,但又顧及他的雙腿,沒將全身的重量都壓上來。

夏寒青死死握著扶手,手背青筋凸起,渾身僵硬,手心都有些出汗。

“真的不嗎?”蕭則緒笑盈盈地親了親夏寒青鼻尖,活像一只勾人魂魄的妖精。

夏寒青垂眸,渾身燙得冒煙,紅著臉道:“那臣想……親一下。”

蕭則緒手指勾了勾夏寒青的唇瓣,“你想孤怎麽親你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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